2018年09月12日11:09 來源:《文匯報》 作者:許旸 點擊: 次
“處處發聲的大都市里,我們隨時會邂逅無數的傳說,就拿這座由匈牙利建筑師鄔達克設計的愛神花園來說,流傳著一系列的故事,也許它們會成為你們下一部作品的素材?!?月4日下午,2018年“上海寫作計劃”在上海作家協會揭幕啟動,不同國家的語言在空氣中交織匯聚。因為文學,13名海外作家齊聚在上海。誠如計劃發起人、上海市作協主席王安憶所說:眾聲喧嘩中,文字寫作者也許發出的聲音微弱纖細,但作家需學會分辨捕捉這種獨特的聲音,使其保持柔軟嬌嫩的天然質地,辟出一片藝術的靜謐世界。
“眾聲喧嘩”正是2018年“上海寫作計劃”的主題,這也是王安憶2012年底發表在《收獲》上的中篇小說題目。自2008年起,上海作協主辦的這一計劃每年策劃一個文學主題,累計邀請了來自30多個國家的91名作家駐市。這些作家當兩個月的“阿拉上海寧”(意為"我們上海人”),體驗上海的日常生活,感受城市發展的脈搏。今年的九月、十月,新一批海外作家將定期在作家書店與讀者分享創作感悟,和中國作家探討文學的魅力與困惑。
初次邂逅的驚喜:“迫不及待張開雙眼,打開雙耳”
4日的分享會現場,一些海外作家坦露,這是他們第一次造訪上海,但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張開雙眼,打開雙耳”。從事幻想小說創作的希臘作家卡特琳娜·穆里基,陸續為6-16歲少年兒童寫了85部書,她表示將十分珍惜在上海的兩個月駐市機會,“如饑似渴地領略城市風情,捕捉到更多靈感和素材,并體現在作品中,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體驗?!彼椭袊蟹窒砹艘痪湎ED經典里的名言,大意是說,去那些你不能去的地方,不斷逾越障礙,實現自我超越。
一些海外作家認為,作家的屬性是持續創新,文學正是在不同的環境中游走“冒險”,而“上海寫作計劃”恰恰有他們所渴望的大量未知和新鮮?!斑@是我第一次成為駐市作家,我有些忐忑,同時也很激動,我已經準備好了享受這座城市帶來的驚喜”。新西蘭作家弗朗西絲·愛德蒙,是名副其實的“文二代”,她的母親是新西蘭著名詩人勞里斯·愛德蒙,“這還不算,我的哥哥也是作家,姐姐是記者。在文字工作者的包圍中,很長一段時間我從事的職業卻是演員。但當我變老了,留給女演員的發揮空間似乎狹小無比,這時我重新坐到書桌前開始用文字傳遞情感?!痹谒磥?,年齡不是作家的桎梏,反而帶來閱歷積累上的優勢。愛德蒙擅長非虛構寫作,她最近出版了記錄母親創作心路的紀實著作《白色焰火點燃黑夜》,而在下一部書中她將目光投向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護士群體故事。
45歲希臘作家索塔克斯在分享會上也躍躍欲試。雖是第一次到上海,但自學了中文的他以一口流利普通話博得滿堂彩。索塔克斯已出版了9部長篇和1部短篇小說集,去年還參加了北京圖書博覽會活動,推薦自己的小說。對于與北京風格迥異的上海,他的發言語氣中透著雀躍與激動:“中國是個有意思的國度,人們常問為什么,但我沒有絕對的理由,也談不上絕對的回答?!?p style='text-indent:2em'>
再訪上海的引力:中國的故事道不盡寫不完
對有些海外作家來說,與上海初次相逢的新鮮之后,依然有著戀戀不舍。道不盡寫不完的中國故事,正是他們反復造訪的引力。
來自德國慕尼黑的作家馬蒂亞斯·波利蒂基,對中國并不陌生,自1985年以來他陸續五次來到中國,而他童年時期對古老東方最直觀的印象,就是當年在上海經商的曾叔父送他的木偶玩具,后來才知道那個木偶正是孔子的形象。這種潛意識里的文化接觸,在他內心種下好奇的種子,而每次來中國的新奇經驗,又為種子的生根發芽澆灌了豐富養分。
不少作家與中國有著千姿百態的交集?!拔沂莾蓚€孩子的母親,其中一個是收養的中國女孩,她3歲了?!卑拇罄麃喤骷壹s瑟芬·威爾遜說,她的作品《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國》聚焦國際領養問題,即將在《危險的母親之書》中發表,小說中她試圖探討家庭關系是否可以超越血緣,成為重構這個世界的力量。
“我的父親是印尼華裔,盡管家族幾代人在印尼生活,已經不會說中文了,但我仍然十分珍視身上的中國文化印記?!卑拇罄麃喿骷颐椎蟻啞だ镂终f,她正在創作以1870年中國人到澳洲淘金為背景的小說,“當時在澳大利亞,中國人甚至比歐洲人還多。我好奇的是,如果沒有后來種種政治、戰爭等因素影響,今天的澳大利亞格局會不會不同?”里沃說,寫中國人的故事,需要更多調查和研究,這也正是她申請“上海寫作計劃”的原因。
以色列詩人埃德娜·史密什前幾年當過上海的駐市作家。她曾說,“在過往上海的日子里,我盡量抓緊時間去觀察、去學習、去了解,不想錯過任何機會?!彼l現,上海乃至中國是一座學無窮盡的巨大寶庫,這也讓她越發謙卑地意識到,兩個月的駐市時間只是淺嘗輒止,還有許多內容等待著寫作者去體驗探索。
曾數次參與“上海寫作計劃”的保加利亞作家茲德拉夫科·伊蒂莫娃喜歡漢語,“我喜歡中文的發音,有時候它聽起來像摩挲一條絲綢裙子時發出的沙沙聲,有時候它又像擊劍或發令槍的聲響。老實說我感覺中國人一整天都在唱歌。將幾千年的歷史沉淀通過旋律滲透到你的血液中去”。在她看來,文學語言具有魔力,是全世界通行的護照,她想繼續徜徉在中國故事的廣闊書寫天地。“比起開口,我更應該學會傾聽,比起說話,我更應該學習沉默,學會觀察,而不僅僅是觀看?!?/p>
不求功利的滋養:短短“兩個月”將長久陪伴寫作者
“上海寫作計劃”的一大特色,就是安排外國作家住進與民居比鄰的普通公寓。他們走街串巷,乘公交地鐵出行,在公園看廣場舞,到石庫門弄堂瞧一瞧老房子,浸染在上海獨特的市井氣息中。“頭幾屆選擇范圍很小,后來慢慢擴大了,最困難的,就是在申請人中挑選出值得請的、有前途的、對文學有誠意的、能帶來新東西的作家,請他們與上海這座城市發生文學上的接觸。”王安憶說,2008年首屆計劃是來自澳大利亞、加拿大和日本的3位女作家,近幾年,參加“上海寫作計劃”的外國作家的面越來越廣,多了不同的文化背景,也能聽聽不一樣的聲音。
全世界的“寫作計劃”不計其數,王安憶自嘲“我們大概是最年輕無名的一個”,但她有信心,“上海寫作計劃”正在搭建中外作家文學交流的平臺,不僅讓海外寫作者走進上海,也能助力中國作品走出去。比如,作家陳村發現,他的小說《象》被翻譯成英文后,有駐市作家認真讀完并寫來一封長長的信,堪稱一篇扎實的文學評論。保加利亞作家、出版商格奧爾基·格羅茲戴夫,曾遞給作家趙麗宏一份禮物,里面有后者散文《鷺鷥》的保加利亞語譯本。
“上海寫作計劃”并不要求作家定時交出與上海有關的作品。但王安憶很自信,這段上海經驗一定會反映在他們將來的寫作中。“文學不是功利的”,她回憶起1983年第一次出國,就是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四個月的經歷令她感念至今。駐市作家、愛爾蘭詩人科爾姆·布雷斯納克說過,寫作不僅僅是沖著結果去的,同時也是深耕的過程,“這是作家存在并回應世界的方式。上海之旅,會滋養我的寫作,短短兩個月的時光將永遠伴隨著我”。